2999 期 / 第8版:副刊
故乡的柴火饭

□李新梅

故乡的炊烟里总少不了柴火饭的醇香。早上六点,村里人家的屋顶上就开始冒出一缕淡淡的炊烟,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柴火饭的味道便在村子里弥漫开来。

做柴火饭首先得备好柴禾。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老家农村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有一个柴火垛,码得整整齐齐。收割后,农民把谷草、稻草、高粱秆、麦秸等晒干打捆集中码放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山包”,就成了柴火垛。柴火一般就放在厨房外的某个角落。柴火垛不仅要防火,更要防雨,冬日雨雪天气多,柴火保存很不容易,母亲会用塑料薄膜覆盖在柴火垛上以防受潮。

记得我家厨房的灶台后面也堆了一小堆柴火,方便做饭时取用。

做柴火饭最好用铁锅,因为铁锅除能煮出“铁质”之外,还带出其他的微量元素。铁锅虽然看上去笨重些,但它坚实、耐用、受热均匀,并且对人们的身体健康有益。

柴火饭香是因为用柴和火候很讲究。那时候,母亲先在大土灶锅里面烧一点水,水烧开了将米倒进去,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将米和水煮开。打开锅盖,用锅铲舀一点米起来看看,如果米熟了就可以开始舀米汤了,如果米还没熟,就再煮一会儿。用铁瓢将多余的米汤舀起来倒在汤盆里装着,再用锅铲把四周的米往中间扒一扒,然后用筷子在米饭中间插几下,盖上锅盖。烧火的时间可以根据两点来决定,一是听,二是闻。如果听见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说明开始炸锅巴了,过二三十秒就把火熄掉了,便能吃到香喷喷的柴火饭了。

记得有一年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我放寒假在家,百无聊赖之际便自告奋勇帮母亲做饭。我一个劲地往灶里添柴,结果柴塞得太多,不但火没烧旺,浓烟却不断从灶口溢出。母亲嚷道:“真是越帮越忙,记着‘火要空心,人要实心’,放柴火一定要架空了,让柴火中间有空隙,这样火才会越烧越旺。”母亲退出不少柴火,用火钳三拨两捅,灶火反而更大、更旺了。在火光的映照下,母亲端庄娴静的面容如染霞光,美丽而又神圣。

那个时候用柴火烧出来的饭菜香极了,小时候能扒两大碗米饭。贴着锅的锅巴也是香喷喷的,每次母亲问我要不要添一点锅巴,我都会点头答应。爷爷的眼睛不太好,有时候放学回来,母亲还在田里忙,爷爷为了让我先垫一下肚子,会把上顿剩下的柴火饭捏成团递给我。手里拿着好吃的柴火饭团,我便可以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再玩一圈才回来吃饭。

小时候不理解“火要空心,人要实心”的意思,后来才知道柴火架空了,赢得足够的氧气,才能烧着。“人要实心”这半句话原本也听得朦朦胧胧,是母亲的行为教会了我。母亲的针线活做得好,附近有婚丧嫁娶要做针线活的,常常把布料送到我家,母亲揭开用布遮着的心爱的蜜蜂牌缝纫机,开始裁剪并飞针走线,做好衣服后,母亲会把衣服和布头全都包好交还给主人。我们那里的青少年喜欢玩“丢沙包”游戏。有一回,我让母亲用做活剩的布头给我做一个沙包,母亲说:“人家的布不能用,得还给人家,为人要实心。”噢,实心就是诚实、实在,我似乎懂了什么叫“人要实心”。

随着时代发展,土灶、柴火饭正渐渐消失,城里人家用的电饭煲、电磁炉和天然气灶,乡间人家也都在追随这样的潮流。我却怀念那时候,扶着灶头烧火、噘起嘴巴吹火、用扇子扇火、用火钳掏灶洞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