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亨成 

“公厕里怎么没厕纸？”所长逮住我质问。

我每天4点半就起床劳动，到6点半所长巡查的时候，已经“累成狗”。我拖着疲惫的四肢回应：“所长，我一大早就放了厕纸，肯定又被哪个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所长叹口气：“唉，连厕纸都有人偷，贪小利的人真多。”末了又补充说：“厕所不能缺纸，这几天有专家来暗访。工作再认真一点。”

“已经够认真了，”我向所长诉苦，“广场整天人来人往，你知道有多少垃圾吗？原来只是早中晚各扫一次，现在却要求全天守候。更糟糕的是，以前有两人清扫广场，前几天辞职了一个，责任全压在我身上，独木难支啊。”

所长摊开双手，很为难地说：“暂时招不到人，只有委曲一下了。”

我说：“加点工资不就有人应聘了？”其实这句话不知有多少清洁工提过。

所长还是像往常一样回答：“工资是区里规定的，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趁机向他摊牌：“为了每月1800元工资，要天天从早忙到晚，我也想辞职。”

所长一个劲地向我解释：“继续干吧，加工资和招工的申请报告已经送给区领导批示，再等等。目前是创建国家卫生城市的关键阶段，不能出任何乱子啊。”

我想起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生病住院的公婆，无奈地点点头。

我结婚后便和丈夫一起随着打工的人流来到城里务工。

城市在向四周急速扩张，城乡结合部两年前新建了个小广场。根据“创卫”标准，城区的公共厕所数量尚未达标，于是在广场边新建了个临时公厕，门口挂一张牌——公共厕所免费开放。从此，我这个“广场美容师”又承担起公厕管理员的职责。

所长走后，我又走进公厕，放进一卷厕纸。心里却在埋怨，放了又偷，偷了又放，何时是个头啊。

这时，一位老大爷提着两个塑料桶到厕所的水龙头接水。我看看不对劲，就说：“大爷，水不能提回家。”

大爷手指门楣说：“这里明明写着免费对外开放的，水不也是免费的吗？”

我哭笑不得，告诉他：“这是厕所，水是供大家洗手的，不能他用。”

老大爷面不改色地说：“好好好，今天让我接两桶水，下次不再来提。”

我有点生气了：“不可以，我叫城管来罚你。”

老大爷悻悻地离去。

我提着扫把又在广场忙碌起来。

过了一会，回到公厕管理间，看到一位老大妈提着一个热水壶正在洗手间插电。

我说：“你家里不可以烧水吗？”

老大妈说：“我出来跳舞锻炼身体，顺便烧一壶水提回去。”

我气得直摇头：“干吗要节约这么一点电？”

“创卫不是为大家提供方便吗？烧一下水怎么了？”

“唉，这是插电风扇用的，为了排臭味。”

老大妈立刻拉下脸：“你真管得宽啊！”

这时一群跳舞的大妈一齐围过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这门口不是写着免费开放吗？”

我有口难辩，一肚子苦水排不出来。

中午下班，我走进所长办公室，递上一张辞职书。

所长瞟了一眼标题，马上抬头说：“大姐，再坚持坚持行吗？算你帮我个大忙。再说，在环卫所干了这么多年，总有一点感情吧。”

我呆住了，想起家里田地因修公路而全部征用。回家自然是不行，重新创业嘛，又没本钱和技术。

我举着辞职书的手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