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6 期 / 第8版:副刊/墨香天府
家乡的老水井

/ 唐良彩

我的家乡一坝四丘,坝中一字成形的三座大的山丘之下均有一口泉井。中间那座山丘下唐家老屋院子正前方石桅杆处的那口老井,却让我难忘。它距我老家约一百米,如四方桌那么大。井前小天井铺就的石板,长年累月被挑水的、洗衣的、淘菜的、过路的人们踩踏得凹凸不平,井沿石也磨得溜光。井内石壁上一指多厚的绿色苔藓显得那么古朴、沧桑。据传清乾隆年间,唐氏祖先迁徙于此,觉得此处地势平坦,阳光充足,背靠山丘,就找人择定。那时泉注穴前,春夏不盈,秋冬不涸,暑凉寒暖,四时莹澈,乃嘉泉也,于是就开了这口水井。后来人们就惯称为老水井。一股泉水从茶壶口粗的泉眼里汩汩流出,淙淙作响。这声音时而长,时而短;时而有,时而无;时而高,时而低。弹奏着一曲美妙而又神奇的天然交响乐。

山间的青翠孕育了这眼泉水,她吐纳着天真地秀,流动着生命的意蕴。她虽然是一泓清流,没有江河的汹涌澎湃,没有海洋的容纳百川,然而,她却有着令人叹服的生命力。她从石缝中涌出,流过山岭,跃过峰峦,走过漫长的岁月,她悠闲自得地漫步向前。她晶莹碧绿,清幽淡雅,表露出她洁白无瑕的心田。她默默无闻,不求索取,展现出她无私奉献的精神。她不分亲疏,不论童叟,不辨贫富,一视同仁,体现出她宽容和谦的胸怀。她就是这样,滋润了山林的郁郁葱葱,滋养了五谷的岁稔年丰,哺育了梓里的物阜民康。她宛如一幅幅水彩画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忆里,家乡老水井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在我孩提时,水井联系着人们的箪食瓢饮,大人们乘早起来,首先去挑水,把水缸装得满满的。每逢农历大年初一,天没亮,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的去抢水挑,叫“抢银水"。据说抢到新年头水的人家,就会新年大发。我虽然没有看到哪家大富起来,但是,年复一年乡民们仍然是那么的执着。这就是家乡的习俗。水井左侧一块挡席大的地方便是传统的公共活动场所。夜幕降临,洗衣的、淘菜的、做完农活回家的,都在这里吹吹壳子,拉拉家常。我们几个“小天棒”就用竹子做成的水枪,你追我赶的打起水仗来,弄得个个全身湿透。直到大人散场挑起水,喊着我们的小名,才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回家。刚进屋一家人看到我像一个落汤鸡似的样子,少不了兄弟姊妹的捧腹大笑和母亲拉在怀里,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的嗔怪。渐渐地我长大了,每当我背着书包放学回家路过井边,特别是炎天暑热,口干舌燥的时候,总是把事先摘好的桐叶折叠起来,舀起井水喝个够。然后用手捧上两捧水摸在脸上,再用衣袖擦两下,顿觉神清气爽……

啊!家乡的老水井,沉淀了我幸福的童年时光,荡漾了我天真的笑脸模样,她甘甜的乳汁哺育我成长,如宽阔的情怀启迪着我的思想。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山里娃,祖祖辈辈都是靠种地过日子,庄稼人朴实无华的品行,自小就根植于我幼小的心灵。在告别家乡走向工作岗位的路上,我背着陈旧而简洁的行李。在高楼林立,霓虹刺眼的都市生活里,我依然穿着粗布衣裳和一双胶鞋。在我的餐桌上,时常都有家乡的盐菜、豆豉、红苕。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我常告诫儿孙们,尽管时代不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传统不能丢。

悠悠天宇旷,浓浓故乡情。而今,随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农村的生产生活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家乡的老水井和坝里其他几口泉井也得到了相应的改造。扩大了储水量,封闭了井口,安装了抽水泵,建起了蓄水池,全村家家户户都吃上了干净、方便、安全的自来水。虽然,井边没有了昔日担水、洗衣、淘菜那样川流不息的热闹情景,但是,父老乡亲却依然享用着更加清爽洁净、甘甜可口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