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4 期 / 第8版:副刊/墨香天府
春联红似火

 龚大烈

大年三十贴春联,是我们本地的习俗。春联火似红,让家家户户年味顿生。

事实上,写春联、买春联,从腊八节就开始了。

腊八节一到,小城的不少团体或单位按例开始往小区、村里乃至工厂送春联。人们脑子里早就酝酿好的春联就像春天的新芽,纷纷往外拱,等着栽种到万家。

小镇里,写得一手好字的人,一下子红了,开始到处“赶场”。写春联的地点多是在空旷场所:广场、公园、超市前面、工厂一角……里里外外被买春联或求春联的人围着,无风,手笔温软,写得更豪迈。写春联的人衣着颜色多以青蓝、墨黑为主,与墨几乎同色。他们四周张挂着一帘帘的春联,长桌、地面也被春联覆盖。在洒金大红纸上,碗大的墨字纷飞,仿佛凭空生起了无数团火,让火红的好运扑面而来。

镇上的乡亲陆续过来,先巡视一遍现成的,最后踱到长桌边,看正在写的。写书法的人心在笔头,运笔如风,酣畅淋漓,任你观摩、评论。

红红的春联,到底都写啥呢?一方山水,一方春联。什么行业,一看春联便知。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土中生白玉,地内长黄金;

又如,一枝粉笔,连绵化雨滋桃李;三尺讲台,摇曳春风抚栋梁。

百货琳琅,柜盈春夏秋冬货;大楼兴旺,客满东西南北楼。

……

春节贴“福”字,大门上所贴,更常见的是斗大的福字,写在菱形红纸上。写福字比写对联来得爽快,一点、一横撇、一竖……“福”源源不断生出来,让人梦想联翩。大笔饱蘸浓墨,一不小心滴了一颗墨珠在旁,正要作废,观者忙说:“给我吧,福多一点,好!”

大大小小的“福”字,乡亲们都爱在屋门上、墙壁上、门楣上贴上。公历年头、农历年尾,有人送福上门,好兆头,乡亲们心情愉悦,满面春色。当家家户户贴上“福”字的时候,从村头走到村尾,好似红彤彤的春风在村子里荡漾。还有些“福”字写在镶金边的红色硬纸上,自带红色中国结为穗子,方便挂进厅堂。

一副好春联,字形和内容须是形质兼美。一旦被人选上,端着就走,像捧了传家宝,生怕沾染、折皱。特别讲究的人,自己带了句子来,好比自备食材的食客,仅让高帽子的大厨代为加工。

村东的华大爷,年年都来。今天穿了天蓝色连帽毛呢面羽绒大衣,脚蹬白底黑面高帮足力健,板寸头,肩背笔挺。他自备的“食材”一成不变:家纳春夏秋冬福,海趁东西南北潮;横批:年年胜景。邻居笑他:“我们这里是盆地内陆,咋个你年年都赶海呀?”他却毫不在意,因为他的儿子就在海南打工呢,他期待儿子一家都是赶海的弄潮儿。唯一于不变中求变的,是他每年必找不同的书法家来写,于变中求不变,或者说于不变中求变也行。

春联总会被争抢而空。不巧,一位打着背包的男子体壮如牛赶到时,场上已无春联剩余。他在写春联的桌子前转了一圈才搓手站定,红着脸对书法家说:“我刚打工回镇,路上耽搁了一下。刚才远远看过来,这里一片红火,我以为还有不少春联呢。”原来这批写春联的书法家为了防冻,也为了图喜庆,个个在脖子上围了一色的大红绒围巾,护得身子暖洋洋的,也映得场上红彤彤的,不料被他当成了春联。大家快意大笑,一位书法家重新拿出笔墨,龙飞凤舞,转瞬间就为他专门写了一副,让他收获春风,满载而归。

当所有的新春联登堂入室,就像春天的杜鹃花或白雪公主,绽放在乡亲的门户。让回家的人,无论何时何日,一抬头,就是一片火红,无限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