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立

张姨一早发现，放在卧室衣橱抽屉里用纸包着的五万块现金不见了。她马上就急了。这是两天前刚从银行取出的。

这是有重要使命，不能丢的钱啊！

张姨当即打电话给老公老张，老张没接。这会儿，他应该在遛弯，也可能在街心花园里下棋。那里有一群和老张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常常边下棋，边聊天，不亦乐乎。

张姨赶紧去街心花园，逛了一大圈，竟然没有人，往日热热闹闹的水泥桌椅前空空荡荡的。张姨恍然想起，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下，又怎么可能有人下棋呢？

那老张也不可能戴着口罩去遛弯呀！

这钱，会不会是老张拿的？张姨额头上流出汗来。老张喜欢赌博，七八年前，赌钱欠了一大笔高利贷，张姨差点和他离婚。还是儿子帮老张还了高利贷。为这事，张姨还让老张写了保证书。“这老张不会是老毛病犯了，又去哪里打牌了吧？”张姨心里嘀咕着。

往回走的路上，居委会的小李迎面走来。张姨和小李说过要捐钱，可现在，钱却不见了。张姨扭过头，想要避开小李，小李却远远地喊道：“张姨，谢谢你了，捐款我们都收到了。”“捐款？”张姨脑子里懵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钱不是丢了吗？“我……”张姨一时语塞。小李笑着说：“张叔说，这五万块钱是你们老俩口的一片心意，主要也是你的意思，我替医务人员感谢你们呀……”“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张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老头子，悄悄地做了件好事。

前几天，老俩口坐在电视机前，看到那些参加“战疫”的医务人员，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穿梭在病房里，为了少换防护服累了就在走廊地上坐会儿，脱下防护服后，一身都被汗水浸湿了，那一张张脸像五年前的儿子那样年轻……他们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张姨回到家，看到老张正坐在沙发前，气定神闲地看电视。张姨忍不住大声嚷道：“你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也不接，你……”老张笑道：“我知道你取出五万块钱是做什么，你做前半部分，我负责后半部分，妇唱夫随，这不是刚刚好？”“你这老头子！”张姨也笑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刚起床，敲门声响了。张姨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戴着口罩的两个人，是居委的罗主任和小李。

小李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而罗主任像是来道歉的孩子家长。罗主任说：“张叔张姨，不好意思，小李不了解情况，我们商量了一下，你们的捐款，我们不能收。你们二老收入也不高，更何况这钱，是你们养老的钱……”罗主任说的是他们的儿子张伟。五年前的一个深夜，身为人民警察的张伟下班路上遇上有人盗窃光缆，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在与几名歹徒展开搏斗中，不幸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小李从包里拿出了装着五万块钱的那个信封，塞回张姨的怀里，便和罗主任离开了。

老张和张姨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老张说：“这钱，我们一定要捐！儿子在医院抢救那会儿，从社区到居委会，大家都热心为儿子捐款捐物、献血，忙前忙后。儿子走了，他们有事没事总来看看。咱们，要报恩哪！”张姨眼圈早已红了，说：“对，相信儿子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张姨也是一脸坚定。那五万块钱，是那年大家为儿子的捐款，处理完儿子的后事多出来的钱。

老张、张姨两个人戴着口罩，打开门，顺着楼梯往下走，步子越迈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