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凝

生命，当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儿时乘车，我总是小脸蜡黄，吐得一塌糊涂，闯鬼门关般煎熬，一路靠在奶奶的肩头才能强忍到终点站。如今，奶奶不在了，那个晕车的我竟鬼使神差般迷上了乘车，尤其是走走停停的班车。

在后座上，择一临窗的位子，或向阳，或背阴，全凭运气，随遇而安。后座通常比正常的座位要高出一截，视野比较开阔。在这里，你能清楚地看到有人上车，或大包小裹，或轻装上阵；也有人下车，或结伴而行，或形单影只。无论如何，在短暂的行程中，车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

记得有一次乘坐班车，车子里坐满了人。前排的一位大姐，也许是太过疲惫睡着了，整个身子向过道里倾斜了过去，坐在过道对面的乘客立即用双手托住了大姐的头部。大姐瞬间清醒，没有道歉，也没有致谢，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坐在后排的人们都看到了，不多言语，也都跟着勾起了嘴角，仿佛并未看到大姐的窘态。这一幕，深深打动了我。那一刻，觉得这世上所有的阳光都汇聚于此，光芒万丈，温暖无比。

车子在漆黑的柏油路上行驶，不管朝着哪个方向，沿途都会出现数不尽的风景。可能是桃李杏桑、松柏榆杨，炊烟袅袅的小村庄，也可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烟尘滚滚的大都市。望着疾驰的车辆和步步后退的行道树，还有一闪而过的街角小店的牌匾，又或者是路边卖土特产的衣着朴素、满脸皱纹的小摊贩，思绪总会被拉得很长，也很远。就像穿越了时空隧道，迎面而来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也许，家就在前方，每一次颠簸，都让回家的心跳加快一拍；亦或是，家就在身后，每一个转弯，都让心中的家乡模糊一分。

闭上眼，感觉有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有时又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居然走了那么远。直到红绿灯切换，车子被拦在了防护栏外，睁开双眼，列车道口早已被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车子塞满。我知道，列车快要进站了。记忆中的绿皮火车总是晚点，它所演绎的是一种慢生活，是一种即便忙碌也会静心感受沿途风景的生命姿态。终于，它如年迈的蜗牛，缓缓驶来，又缓缓驶去，消失在视线。绿灯，再度亮起。

就这样，班车走走停停，一直朝着我们想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