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林盘万家筏子“梦里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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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弘涛,西南交通大学建筑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南交通大学世界遗产国际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四川省“千人计划”特聘专家,日本文部省博士奖学金获得者。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会员、日本建筑学会会员、四川省土木建筑学会世界遗产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主要从事文化遗产保护、乡村旅游规划、历史建筑修复等相关研究。
成都平原到底有多少林盘?林盘的前世今生是如何演变的?掩映在林盘深处的农家,具有怎样的生活理念与生产方式?日前,记者来到位于西南交大建筑与设计学院内的世界遗产国际研究中心,此时刘弘涛教授与几个研究生正在忙碌。
话题落到川西林盘,刘弘涛说,学院老师多年前就在关注川西林盘的研究,这个领域也是西南交大的特色研究之一。在9000平方公里的成都平原上,镶嵌在农田周围的林盘与村镇是传承千年的天府文明的生态居住聚落,可谓成都平原乡村生活的活化石。林盘与村落不仅是一种景观,它还包含了异常丰富的历史密码与蜀人的生活、生产方式,也是成都平原传统的田园农耕生活方式的标本,两者共同组成了成都平原的林盘家园,也是蜀人的精神原乡。
林盘生活,体现天府文化精神
记者:有学者指出,川西林盘发源于古蜀文明时期,成形于漫长的移民时期,延续至今已有几千年历史。林盘广泛分布于中国西南地区,尤以川西冲积平原的林盘为典型代表。
刘弘涛:林盘发源于古蜀时期的定论是有一定根据的。我和我们中心的老师和研究生通过考察郫都区的林盘历史,倾向于推断一种可能,那就是都江堰建成后,蜀人从山地迁徙到洪水逐渐排干的成都平原上落户耕种,简单的干栏式建筑落成后,自然要考虑到居住安全。古蜀人在房前屋后种植大量植物,平原水量充沛,很快形成一道一道的植物屏障,加上周边的河道沟渠,把建筑围合其中。林地首先是自我空间保护,然后才是边界。川西林盘大体可以分为小林盘、大林盘、林盘聚落、林盘村等。
在川西平原,“林盘”一词划出的空间,是每个茅草屋之间相隔半华里至一华里左右,包含了这个空间之内的水产、农作物、林业、家禽、家畜、水井、道路、建筑、坟地等,可以说林盘围合了川西乡间的生活、生产、文化以及死亡的全部空间。
勤劳务实,尽在林盘
记者:您认为川西林盘体现出什么样的文化
刘弘涛:我在日本筑波大学学习期间,发现日本很多富人住在乡间,他们的独栋住宅叫“一户建”,主体建筑是独栋别墅,建筑周围有树林,往往一住就是两三百年。去了才发现围绕“一户建”,他们有一片几千平方米的树林,有乔木、竹林、果树、花草,维修房屋的木料就地取材。但他们的吃穿用度没有依靠这片树林,比起川西林盘,其历史性、功能性、文化性要单一得多。
林盘文化体现了蜀地务实、勤劳的价值观,生产时以生活为主要目的,不是享乐型。林盘蕴涵的川西生活与生产方式是非常重要的。首先看生产方式。早期林盘里的乡民,一般采取“水旱轮作”的方式,即大春播种油菜,小春播种大蒜、小麦,实现土地的轮作。另外,客家人带来了“稻田养鱼”的方式,但这些需要艰辛的劳作以及技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大量劳动力进城务工,加上近几十年河道、水源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林盘的这种传统生产方式已近断绝。
林盘深处往往还有祖辈的坟茔和墓碑,所以,林盘成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实实在在的故土,也是他们的精神原乡。村民走在大平原上,几里之外就可以看到自家林盘的树梢,以及烟囱冒出的阵阵炊烟……这是多么诗意的美!
记者:林盘家园与村镇构筑起的乡土,不但是村民的乡土,也是成都平原的精神原乡。
刘弘涛:从结构着眼,林盘和场镇一体双生,关系密切。原乡的渴望来自蜀人在平原耕作千年后的感情投射,原乡的诱惑源于移民入川后第一故乡与第二故乡的对撞生成。在中国,原乡是指一个宗系之本乡,指祖先未迁移之前居住的地方。对个人而言,家乡是目前居住的地方,故乡是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原乡是祖先居住过的地方……林盘保存着这片土地的记忆,保存着数百年来移民的多重情感,保存着这片土地最直观的立体文化。也就是说,川西林盘既是同一个人的家乡,也是他的故乡,更是他的原乡。
记者:如何看待传统林盘“渔樵耕读”所代表的那种生活与生产方式?
刘弘涛:我认为,可以建一两座林盘博物馆予以保留,强化“可游、可观、可居、可业”的保护利用理念。在今天这个文化多元时代,我们应有视通万里的大胸怀,也要激发返本开新的时代创造力,但决不能断离传统文化的根脉,盲目发展。川西林盘不是一个壳,它应该容纳的,是富有时代气息又没有断绝根脉的川西田园生活。天府文化就像滋养成都平原的岷江水,是流动的历史,让古代的精粹进入今天的生活,让今人的道路续接先民的传统,我们才能从容前行。(据《成都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