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新祯

我的姥爷是村里的会计，管账是一把好手，是全乡镇出了名的村“财务部长”，还曾经代表全县去石家庄、廊坊参加表彰大会。每次去姥姥家，就能听到脆如爆竹的算盘声，没有任何杂音，牛角算盘珠，在姥爷的手里上下拨弄着，发出“哒哒哒”的弹跳声，那种嘎嘣脆的感觉，会让我快速地跑到姥爷的身边，小手稀里哗啦地一阵乱拨。

姥爷有一个办公桌，放在挨着大炕的西墙边，桌子的北侧是一个小柜子，上面长年累月盖着一个羊皮褥子，它在北墙大木柜和办公桌恰好的缝里塞进去，满满当当的，没有浪费的空间。小时候，去姥姥家时，姥爷的办公桌从来不上锁，只是象征性地把锁挂在合页扣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感觉姥爷抽屉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钱大有用处，于是拉开抽屉，拿出几张钱就跑到小铺里买最喜欢的糖果。引得身旁的小孩垂涎三尺，“你跟我玩儿吗？你听我的话吗？”边说边展示手里花花绿绿的糖果，引得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跟着我的手上下左右翻飞着，那时的我俨然成了他们的“老大”。可是好景不长，有人把我拿钱换糖果的事情告诉了姥爷，现在想来，精打细算的姥爷，其实早就知道了我的小把戏，只是没说而已。接下来的日子，姥爷办公桌的抽屉上就加了一把锁。原来的老式办公桌，大都是木制的，中间是一个能装很多东西的大抽屉，两侧对称着有两个小抽屉，装零碎物品，这种桌子还是有弊端的，各个抽屉间可以互通有无，我用小手从一侧的小抽屉掏大抽屉里的钱，挺腰撅腚，把半边脸抵在桌面，整个人要趴在桌上。由于胳膊短的缘故，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把手伸进大抽屉，抓出一把钱，甩甩弄疼的手，飞奔到小铺里，把钱丢在柜台上，拿起几样糖果便一溜烟地跑着去玩了。不一会儿，小铺里那个老人，就会给姥爷送回一些钱的，这种游戏来来回回地玩了好多年，待我长大后去看姥爷，笑着问起姥爷：“姥爷，我小时候拿你抽屉里的钱，你知道吧？”

“肯定知道呀，我和小铺里，你任中贵姥爷说好了，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剩下的钱，他会还给我。”

“为什么呀？”

“想在家里尽量满足你们，省得你们到了社会上，人家一给你好吃的就跟着人走。也想让你们不要拿着钱太当宝，够吃够花就行了，不看重钱财，你就一辈子幸福啦。”

我趴在姥爷腿上，倾听爱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