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海英

正月里的月亮圆了，我的生日也就到了。

懵懂无知的时候，隐隐记得每年过生日，准能吃到娘煮的鸡蛋。鸡蛋白白亮亮的，暖暖的，被娘塞进我的花衬衫口袋里。娘笑眯眯地告诉我：“妮儿，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掏出来，捧在手里，贴到眼睛上，舍不得吃。娘说：“眼睛贴了热鸡蛋会更明亮。”我跑到街门口，把鸡蛋拿给小伙伴们看，显摆够了，再轻轻地剥开外壳，露出凝脂搬的蛋清，掰成两半，黄澄澄的蛋黄像金色的月亮，静静地卧在雪白的帆船上。我不舍得大口吞进肚子里，先用舌尖轻轻舔一下月亮，香香面面的味道，在唇齿间四溢开来，久久不肯散去；我用牙齿一点一点咬，舌尖一点一点品，因为一口吃完，就找不到这美妙的味道了。那真是人间最好的美食，我叭哒着嘴，就想每天能吃到鸡蛋该有多好啊。

鸡蛋，在娘那个年代可是稀罕物，娘生我的时候没有吃上一个鸡蛋。

娘告诉我，那是个贫穷的正月。娘在小土炕上坐月子，本村的邻居听说了，用布兜装着积攒下来的鸡蛋，来我家卖。

来卖鸡蛋的邻居却被我姥姥赶走了。

.姥姥对我娘说，闺女，咱没钱，吃不起鸡蛋。没鸡蛋也照样坐月子，我给你擀面吃。姥姥抖抖面袋子，挤出一碗白面，挽挽袖子擀面条。我娘仰躺在土炕上没有言语，只是黯然地闭着双眼，两串泪珠滴到我的脸上。

我娘直到坐完月子，始终没有闻到鸡蛋的味道。

娘总觉得亏欠了我，她下定决心，生活再艰苦，也要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煮一个鸡蛋。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我坐月子的时候，每次看到碗里热气腾腾的红糖水泼鸡蛋，总是想到娘，想到娘当年对鸡蛋的无声渴望。于是，我买了几个鸡娃养着，鸡娃长大了下蛋，我把鸡蛋积攒起来。每次去看娘，必须带上几个鸡蛋。尤其是我过生日，会带上更多的鸡蛋，看着娘吃鸡蛋时，脸上盛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