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端
隔壁那妞叫张翠红,我从来不喊她名字,一贯以隔壁那妞称之。
那妞除了吃喝拉撒和睡觉外,与她的狗形影不离。那狗纯黑色,毛皮油光锃亮,身形高大威猛。
隔壁的当家人是当官的,官比较大,农村的大队长。那时候,我年岁小,不太懂得与大队长毗邻而居意味着什么?直到某天娘把那块珍藏了许久的粉红花布做成裙子送给隔壁那妞时,我才明白和他家相邻,是多么令人恼火的事情。我眼巴巴看着那条漂亮的裙子,哭成了花猫,娘怎么哄也哄不好,气得没法,干脆给了我两巴掌。那天晚上我是哭着睡着的,晚饭也没吃。
当然,跟他家做邻居不光有坏,也有好的时候。比如有天,我家就收到他家送来的一条鱼。那鱼又腥又臭,娘喜滋滋的接过来,还故意在人前炫了炫。转身却偷偷带出去挖个坑埋掉了,实在没法子,太臭了,恐怕他家狗都不愿吃。
那妞穿着那件本应属于我的粉色花裙子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我鼓着腮帮子瞪!瞪!瞪!使劲瞪,仿佛要把衣服瞪出个洞来。这时,那狗不乐意了,我瞪一眼,它吠一声,我又瞪一眼,它又吠一声,从那天后,它见我就凶恶地吠,呲牙咧嘴的,吓哭了我好几回。
我回家告诉娘,娘让我躲着点他们。
娘给她家送东西上瘾了,隔三差五便把家里的好东西往她家扒拉。我对娘的行为不理解,变着法与她作对。更令人生气的是,那妞吃着我家节衣缩食给她买的糖,却不念我家好,仍旧示意狗吠我。我既恼怒娘,又恨妞,更恨那狗,正当我生气愤恨到极点又无可奈何时,听见了娘跟爹说悄悄话,娘说:他爹,大队长同意我们起新房了,终于可以住得宽敞点了……
我问娘,我们的新房子是不是可以离他家远一点儿?娘说不可以,只能在旧房子边上接两间。我一下子垮下了肩膀,娘见状,又叹气又好笑。
我暗暗发誓,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离他家远远的,让她再也欺负不成我。
随着我的努力,那妞和那狗离我渐渐远了。再后来,听娘说了几次那妞的事,说她那个让好多人惊羡的婚姻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随着她父亲下台,夫妻俩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很快就离婚了,又没有孩子,自己又无赚钱门道,便回了娘家。日子过得很是煎熬。
上星期,我回乡下老家,那妞老远就豁着嘴冲我笑,她身边早没有那条黑狗了。
我怔了好久才认出她来,天呐,才四十多岁的人,怎么就没有门牙了呢?和娘说起这事,娘叹气说:“翠红苦哇!上次生病,还是我给了她点钱买药。她早不像以前那样了,经常帮我干活呢!”
我唏嘘不已,离开家时,特意留了2000元钱,让娘方便时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