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莉表演“中江表妹”

打莲箫，又叫打铁棍，是一种传统舞蹈，也是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至今已有近400年历史。表演时，表演者手拿一根三尺长且装有铜钱的莲箫，然后用莲箫均匀而有节奏地敲打身体的手、肩、脚等部位。表演者可以蹲着、跑着、滚着敲打，也可以几个人一起互相敲打，一边敲打一边唱，唱词内容通俗易懂。

曾经，四川地区很流行打莲箫，但现在，大部分年轻人都不知道莲箫是什么。尽管四川莲箫面临没落的困境，但传承人文莉仍不懈地坚守在弘扬莲箫文化的道路上。

四川莲箫道具“金钱棍”

下岗后走上从艺路  将爱好变成了职业

文莉，71岁，成都市人，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四川莲箫传承人，大家都喜欢叫她“莲箫姐姐”。

年轻时，文莉曾在成都一家机械厂工作，丈夫则远在东北务工。1995年，文莉在专技并不突出的情况下，作为一名普通女工下岗了。一家有老有小，面临着艰难的生计问题。

当时，文莉每天积极地到劳动市场寻找工作，但都是一些家政、保姆类的工作，并不太适合她。从劳动市场回家的路上，她偶然经过一家音像店，当时店内正循环播放着四川谐剧，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文莉说，自己从小就对艺术特别感兴趣，也很喜欢唱歌跳舞，曾经也是厂里的文艺骨干，那自己能不能转换思维，尝试将爱好变成职业呢？于是文莉开始在街头、坝坝上表演，招牌是“中江表妹”：手挎竹篮，身穿花衣、花裤，头绑两股辫儿，走起路来轻快灵活，说起话来风趣幽默。但文莉说，最开始她的表演是没人认可的，于是，她干脆不要钱，免费演给观众看。

一把莲箫握在手，看似简单，要表演出彩，得下苦功夫。幸运的是，四川车灯表演艺术家夏曼云愿意给予她指导，技艺精进后她才慢慢得到观众认可，演出费也从一场3元慢慢涨到5元、10元。

为了能多去演出，文莉也有自己的想法，“别人一个人演一个节目是这么多钱，那我就一个人演几种。”在她陆续学了四川清音、四川车灯和四川盘子后，找她演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记得2007年左右，她一天可以演三场，每天带妆骑着一辆烂单车满城跑，“那时候我一天能挣七八百元，基本上是别人一个月的工资。”文莉笑着说，“那时自己在家的待遇都提高了，演出完回家饭都是煮好了的，连洗澡水都烧好了。”

两度偶遇莲箫大师  终成非遗传承者

2007年，文莉拜四川莲箫大师牟庆云为师，她的技艺列表中又增加了一项。一点就通的文莉也让牟庆云很惊喜，视为爱徒，还带她去参加电视节目录制。

文莉回忆，其实学习四川莲箫，是师父先找到的她。最初在一次比赛中二人有过短暂交流，2006年，文莉拜夏曼云为师时，她与牟庆云再度相遇。

经过一年时间的“考察”，2007年，牟庆云把文莉约到青羊宫的茶铺里喝茶，牟庆云先开了口：“我要收你为徒弟，你来不来？”

文莉说：“可我已经拜夏老师为师了啊。”

牟庆云说：“艺多不压身嘛。”

觉得此言有理，文莉当天便在茶铺下跪敬茶拜师，而让她没想到是，多年前茶小二在茶铺内的一声“礼成”，竟让她“背负”起非遗传承人的重担。文莉说，她自己也没想到师父最后会把传承人的身份给她。

起初，她跟着师父边学边演，很受人欢迎。“那时传统曲艺辉煌，到哪里人都是爆满，也受人尊敬。”文莉说，随着流行歌曲走上大众舞台，传统曲艺便不由自主的缓慢退场，“这不仅仅是四川莲箫遇到的问题，评书、相声、金钱板等传统曲艺都面临着这个问题。”

没有大舞台，都是自己找。可小众的四川莲箫，似乎找舞台的难度更大些。文莉说，到2008年左右，演出就少了，到了2010年以后，就基本没有了。她收起表演时的花衣服，把四川清音的竹鼓也收了起来。唯一不愿收的，就是那几根叮铃铃作响的“金钱棍”。

那时她已50多岁，到了退休的年龄，有了退休工资，她便邀约周围爱好四川莲箫的人组成舞队，一周排练一次。但由于四川莲箫要运用棍子，难度较大，所以久而久之大家更愿意排练纯舞。现在，舞蹈队基本没人排练四川莲箫了，她就一个人在家中，放上音乐自己跳。

2017年，文莉的师父病重住院，文莉主动到医院照料了几个月，“为了让师父的心情好起来，我就和她在病房里跳四川莲箫，歌声吸引了很多病友，病房外站了一走廊的观众。”

师父牟庆云有100多个弟子，但在弥留之际，她只把文莉和另外两位师兄妹叫到病床前，“我现在身体这样了，已经没有能力再教你们了，我也要交班了，你们看着办。”最终，师兄妹推选了文莉，牟庆云也表示赞同，“那就这么定。”

师父伸出手，另外三双手也搭了上来，师父紧握住大家的手说：“那你们以后就要团团结结地帮助大师姐，把牟家军发扬下去。”

文莉与徒弟们合影

四处寻觅接班人  莲箫文化得以发扬光大

文莉住在成都市金牛区五块石街道，街道关工委了解了她的情况后，定期给她搭台供她唱戏，每次都有很多观众观看，每次都能收获热烈的掌声，但是演出结束也就结束了，观众散了也就散了。街道关工委告诉文莉，这样一场一场唱跳不是办法，人总会有登不了台的那一天，不如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苗子，培养几个徒弟。

在街道关工委的大力帮助下，文莉的“海选”就此开启。“成都年轻人这么多，街头巷尾的，找几个徒弟不难。”文莉说。

文莉认为，徒弟最好得是青少年，要具备一定的舞蹈或声乐基础，要有不错的仪态，要对莲箫艺术有持续的热爱。人海茫茫，这么几个条件一摆出来，徒弟又不好找了。

2017年，文莉如愿收了4名徒弟，但现在都是断断续续。“这只能当作一种爱好，真要当成吃饭的本事……”文莉摆摆手。其中一位徒弟是一名小学生，就住在文莉家附近，但其妈妈得知学四川莲箫没有收入后，怕孩子学了也没有出路，便不同意女儿再花时间学习。

文莉说，每次看到徒弟小声喊她“师父、师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只要有人喊我教，我比哪个都跑得快。”文莉说，眉山、简阳等地她都去过，不仅免费教，连车费都自己出。文莉还特意准备了厚厚一沓有关四川莲箫的介绍资料，“上打雪花盖顶、下打古树盘根、左打青龙现抓、右打黄龙缠腰……”她激动地不停说着，想把平时没有讲的都一次性讲完。她又分享了自己新冠疫情期间创作的歌曲《打赢这场防控战》，试图与年轻人找到共鸣。她也努力尝试创新，将四川莲箫与医疗保健结合起来，创作出强身健体版的《好了歌》，她觉得这首歌很适合跳广场舞。

“我看到书上、报纸上，很多志愿者十几年、几十年坚持奉献，我挺羡慕他们的，因为一个人长久做一件事，必定会遇到各种困难，我就不断说服自己，走下去，不管接下来是晴天还是阴雨连绵，到了这个年龄，把这门祖宗的艺术传下去，是我唯一的追求了！”文莉说。

2020年，成都市新都区三河小学邀请文莉到学校教授学生四川莲箫、四川车灯和四川盘子。文莉得知后感动不已：看到希望了！

三河小学还给文莉发来了学生跳四川莲箫的照片，文莉看完后很是激动，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学校一直在传承这门古老的曲艺。

最近，又有不少人联系文莉，表示想要学习四川莲箫，其中还包括街舞团队。文莉高兴地说，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四川莲箫和时尚街舞碰撞出火花来，带来更加精彩的表演。（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