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国伦
我家附近的小巷有位修鞋师傅。我也记不清他在这里多少年了,似乎我搬到这里时他就在这里。我们每天擦肩而过,偶尔点点头打个招呼。我们都习惯地称呼他“修师傅”。直到有一天,我想给鞋换个底,便提着鞋来到了“修师傅”的摊位前,闲来无事便和他闲聊起来。
“那,您已经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了呀!”闻听他从黑龙江依安县农村来到这个城市快30年了,我顿生感慨,比我转业到这个城市还要早几年。
“啥主人哟,只不过是在这个城市里混口饭吃。”这样说的时候,他黝黑的脸上流露出微微的自豪和淡淡的喜悦。
“您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家和事业,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不过您别说,我也是见证了这城市的变迁。”他头不抬手不停,继续忙乎手里的活儿。
以前,我几乎没有跟“修师傅”闲聊过,有东西要修,也只是简单交谈两句,根本不知道他姓宋。今日一聊,知道了宋师傅的精彩生活。他今年74岁,28年前,他们老两口把一双儿女大学供毕业后,把家里的土地包了出去。当了一辈子农民的二人没了事儿干,萌生了到城市里找点事儿做的想法。廊坊,这个刚刚“地改市”的小城,成为他们的首选。
来到廊坊,他爱人找了个扫大街的活儿。自己搬了几年砖,因为腿部受了伤,就改行和街头修鞋老师傅学习修鞋。在师傅指点下,把修鞋的“锥、垫、堵、粘、补、磨、揉、缝、切、钉”十八般武艺学了个精通。立起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在我家小区旁的永光巷撑起摊子来。没想到这个摊子一撑就是二十多年。
刚开始城市管理粗暴,今天检查明天创卫,说关就关、说停就停。后来市里统一在小街小巷口规划了摊位,统一安装了漂亮美观的围挡,不收任何管理费用,只是要求每天收摊时,把遗下的垃圾清理干净。于是,宋师傅有了稳定的收入,每天收入都在一百五十元上下,加上爱人每月两千多元,除去水电房租和吃饭,每月还能剩下不少。后来,宋师傅两口子用积蓄,贷款买了一套经济适用房。每月还贷不多,还有盈余补贴孙子上学。宋师傅老两口前半生农民生活,后半生城市人生活,这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
我们越聊越亲切,当得知我在东北当过兵,宋师傅还热情地邀请我去黑龙江他老家做客。
说话间,我的鞋已经修好,宋师傅一边把鞋递给我,一边自信地说:“拿去吧,保您再穿十年!哪怕其他地方坏掉,修补的地儿绝对不会再坏的。”
我仔细打量,缝补的那一块好像是精妙的装饰,浑然天成。双脚蹬上,真的很舒服。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我好像骑上了一匹快马,走进如雪沙漠中,在燕山月似钩的光辉里,快走踏清秋。身后是宋师傅小喇叭的吆喝声:修鞋修拉锁……
迈着轻盈的步履,我第一次回望宋师傅的摊点。那把巨伞像一朵鲜花,耀眼地绽放在城市的街巷,条条大街道道小巷组合了城市,而他们装点了城市;大街,车水马龙是城市的速度;小巷,市井烟火是城市的温度。城市,给了他们生存;他们,温暖了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