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忠元

清早，桂兰就和婆婆拌了嘴，彼此生着闷气，谁也不搭理谁。

窗外，天阴得分外混沌，一道道闪电之后，天雷一声接一声，在半空里像个大石头磙子似的轰隆隆地滚来滚去，很是吓人。

突然，婆婆张开双臂向她扑过来，极是用力。

桂兰甚是错愕，她红了眼，似乎就要和婆婆展开一场恶战。

桂兰伸出手向前一推，婆婆就来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然而，冷不防地，婆婆还是固执地把她压在了身下，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要地震！”婆婆焦急地颤声吼道。

桂兰还有些不相信，探出头，向周围望了望。

屋顶的吊灯此时正在剧烈地摇晃……

桂兰在婆婆的身下躺着。婆婆的身体虽然弱小，但却努力地罩在她的身上，保护着她。她顿时感到婆婆的身上传递过来从未有过的温暖。

此时，桂兰不觉想到了孩子小学课本里那篇她耳熟能详的《鹅妈妈的故事》，而此时的自己多像一只被呵护在鹅妈妈羽翅下躲避风雨冰雹的小鹅啊！女人的眼角就开始闪动起少见的泪光。

想到这，桂兰无限愧疚，她用力向旁边一翻身，将婆婆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婆婆毕竟是老人啊。女人泪光闪闪地想。

可婆婆又不让了，奋力地挣扎着，又将儿媳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颠一倒，不觉就滚到了房门口。

吊灯这时摇晃得更加剧烈了……

平日里塞在屋梁上的书箱子、纸罐子哐哐地砸下来，重重地掉在两个女人先前躺着的地上。

好险啊！这些东西如果真砸在身上，不死也是重伤。桂兰闭上眼，很是后怕，幸亏自已心里也惦着婆婆。

其实，桂兰是个性格豪爽之人，倔强得了不得。即使新婚时，她也没和老公撒过一次娇。

而对于老公的母亲，这个50多岁的老太太，桂兰更是没叫过一声“妈”。

就连结婚仪式那天，这个准新娘子给婆婆戴花时，桂兰也只是象征性地对了对口型，并没有真正地叫出声来。

桂兰对婆婆是没有感情的，准确地说还有一丝“恨意”。

同在一个村的女孩们结婚都是三金一踹、三间大瓦房。可自己过门时却什么都没有。

这让桂兰心里太不平衡，走在人群里总有些抬不起头来。

桂兰刚结婚时就在老公的耳边不停地絮叨。男人自觉对她有愧，难堪地笑笑，也不说什么。为了生计，也为了躲避这份尴尬，男人就背起行囊，去城里打工去了，反倒落得一身清净。

桂兰和婆婆留在家里，两人水火不相容，总是怄气。特别是桂兰，从不给婆婆好脸色看，甚至对婆婆充满了敌意。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吊灯不晃了，四周的一切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桂兰想应该站起来了。她推了推身上的婆婆。婆婆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

原来，婆婆胆子小，刚才听到东西掉下来就给吓晕过去了。

要是往日，桂兰定会感到很好笑！但今天，流溢她心中的却是无限感动。这么胆小的人却在危及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铤身而出，舍身保护自己。这样的好婆婆上哪里去找？虽然她不是亲妈，却胜似亲妈啊！

想到这，桂兰将婆婆小心地抱到火炕上，一边掐人中，一边摇晃婆婆瘦弱的身体。

不一会儿，婆婆终于苏醒过来了。

桂兰惊喜万分，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顷刻，娘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眼角的泪都禁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