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7 期 / 第8版:副刊/墨香天府
夏天的一碗刨凉粉

■ 陈爱兰

我家附近有两个卖凉粉的摊点,相距一步之遥。

路南是位大妈,皮肤白,干练,卖凉粉和咸鸭蛋。路北是个干瘦老头,机灵,除了凉粉咸鸭蛋,还有油炸的蚕豆、花生米,以弥补自己的“劣势”,虽是对手,两边倒也和气。

一到夏天,两把大伞一撑,两个罩篮一支,罩篮里一大团凉粉,温和又稳当地“坐”着。旁边三四个小碗,已装满刨好的凉粉,殷勤地“站”着。各种佐料盒子,插着小勺子,随时待命。

一有人问津,老板便迅速浇上麻酱油,麻利地撮上一点香菜、榨菜、什锦菜,问一句,辣的还是不辣?转眼间一碗色泽缤纷的刨凉粉已递到面前。

性子急的,站着三扒两咽。不急的坐在小方凳上,斯斯文文地吃,最后把粘在碗边的粉条,一根一根夹下来,一起夹进嘴里,满意而去。下班高峰期也是摊点最忙的时候,跟着城市欢快的节奏,两边都围着一群人,总有一二个相熟的,隔空聊上几句。

三十多年前,我在县城上班时,厂门口总有一辆三轮车,后面支着个小摊,上放着一个大脸盆,揭开脸盆,晃悠悠的凉粉,暗青色,透着盈润的光,像深冬明月。卖凉粉的用一种特制的锼子一圈一圈在凉粉上盘旋,粉就从锼子的圆孔中冒出来,一层层码在碗里莹白可人。下班或休息时,厂里姑娘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小摊大快朵颐。有的姑娘,一碗不够,再来一碗,才一脸灿烂。

就这样,炎热寂寞的长夏,因为凉粉,变得清凉美好。

刨凉粉搭盐水鹅是夏日一绝。父亲说一素一荤,爽滑香嫩,最能满足口腹之欲。小时候,有一次,出差归来的父亲,带着一身的风尘,到凉粉摊买了一大碗刨凉粉,再拐到卤菜店切了半个盐水鹅,犒劳全家。

晚上,一家人围着天井里的长桌,父亲把酒言欢,分享旅途的奇闻趣事。

父亲夹一筷子凉粉,呷一口酒,有声有色地往下说。我们四个孩子一边听,一边一口凉粉一口鹅。那时生活清苦,盐水鹅在饭桌上也只是昙花一现,父亲一块也没舍得吃,滋味全给了我们。那一晚,星光灿烂,蝉鸣婉转,父亲的欢喜与慈爱亦如漫天星光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