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7 期 / 第8版:副刊/墨香天府
见风长的椿芽

■ 徐宇

故乡人特别喜欢香椿树,只要一旦确定了一家人的居住地,就会在屋前屋后栽上许许多多的香椿树。香椿树生命力茂盛,易生根也易发芽,它的主杆修直,皮粗肤黑,就像淳朴的故乡人一样,不修饰也不造作,朴实无华,故乡人视其为吉祥树。

清明到谷雨之间,香椿树一天一变。黑乎乎的枝丫上,冒出尖尖的、肥硕的、嫩嫩的红芽,远远地看去就像燃烧的火炬。三月的阳光从椿芽的叶片上滑落下去,它不愿意在嫩嫩的幼芽上久久停留,担心自己的温度会伤了嫩嫩的皮肤。温暖的气息里,椿芽散发出特有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这时,母亲常会吩咐我去掰椿芽。山里的娃,自小爬树,再高的树都爬得上去。十年的香椿树,远远高出屋脊,我像松鼠一样,手脚灵透地爬上树去,香椿树质地绵软,树越高越担心它断裂。我在丫枝和芽之间试着去掰,实在掰不到,就掰一个丫枝,把嫩椿芽敲落于地。香椿芽不怕掰,越掰越旺。母亲烧起了铁锅,等着我把椿芽拿回家去,她要给用椿芽给我们炒豆豉或炒鸡蛋吃。

故乡的山湾,野草丛生,乱石嶙峋,荒芜的坡上长着与香椿树极为相似的漆臊子树(故乡人对漆树的称谓)。那时我们年龄小,觉得漆臊子树就是野香椿树,大伙儿跑上前去,拽住漆臊子树的丫枝,掰下漆芽,漆浆涂染了一手。然后就是周身的皮肤烧灼、奇痒难耐。母亲问我是不是碰漆臊子树了,我说掰野椿芽了。母亲接连两声叹息:“糟了,糟了。”连续几天,我的眼睛肿得见不到一丝光亮。不知母亲在那里学到的土办法,让我每天早早地起床,用一根木棍子猛敲香椿树,嘴里不停地嚷着:“椿芽树,椿芽树,你养了一个起脓包,你不敢教我来教。”连续七天,我把椿芽树打得“皮开肉绽”,我土漆过敏的皮肤才慢慢地好了。

故乡人,不习惯把自家土地里生长的东西拿出去倒卖。父亲常说:“见风长的东西,人根本没有流一滴汗水就能得到的,如果拿出去讨价还价,太没有人情味儿了。”这是山里人最注重的“真情”。

椿芽红,椿芽香

椿芽如月醉故乡

为何故乡美如画

只因故乡椿芽香

……

长大的我,也有了一份真情,有了一份爱恋。我也会给身边的人送上椿芽,一点小小心意,也表达绵绵的情意。我每年给这个城里女文友送去椿芽,同时送上祝福。她也为我做了不少的事情,给我买了很多册文学书籍,从邮局里寄给乡下的我,鼓励我写出更多更美的文字来。她的话如四月的阳光,温暖着我的胸房,我陶醉在这人间四月天里。“谢谢你的椿芽!”她认真地对我说。我说:“那是见风长的,说谢就见外了。”椿芽,故乡人的灵魂,在故乡的土地上疯长,它是故乡人最真实的写照,是桑梓最艳丽的烟火。